“许久未见了，子舒。照师姐现今在哪里？许象乾呢？信中说得不详尽，带我前去看看。”姜望踏步而前，声音温和。

“师父，您明明在星月原，落款怎么是‘于太虚阁’？”褚幺不解地问。

再上一次见面，则是赵汝成、赫连云云在草原大婚的时候。

说实话，就黄脸老僧那个嬉皮笑脸的唠叨劲儿，还整天惦记他的头发……他还真没办法常见面。云游挺好的！

当初姜望还在内府境的时候，她就已经随时可以神临，只苦于选择太多，不知以何路为优，方才止步不前。

姜望只是短暂地瞥了两眼，便已捕捉到许多文字的段落。甚至其中一篇，恰是他读过的《五刑通论》。

“尔等瓜皮勿念我。”

姜望一边督着褚幺练功，一边笑吟吟地展信，脸色渐渐凝重。

姜望礼道：“见过姚山主。”

在无数个日夜，他都是这样度过——读书和修行，读书亦修行。

一者光影变幻、声纹波澜。

直到坐在书桌前写信，姜望才忽然想起来，许象乾上一次来白玉京蹭酒喝，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

神临不老，奈何心哀。

黄舍利道：“你现在笑得，比收斗昭钱的时候都更真诚。看来苦觉真人确实是你非常重要的人。”

主要苦觉老和尚一天天的不服老，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成天骂这个骂那个，这一下子联系不上，姜望还真担心出点什么事！

青崖书院那边，并不知道许象乾的行踪，颇有“儿大不由娘”的幽怨，信曰，青崖野徒，其踪不觉，若要寻迹，不如去龙门书院看看……

一者剑气纵横、剑光万转。

人的名，树的影。“姜望”二字一出，龙门书院守山弟子半句废话也没有，匆匆回转传讯。

在姜望的朋友里，除了黄舍利，也就许象乾、照无颜对雪国的情况可能有所了解。

照无颜乃龙门书院大弟子，是博学多才、虔心向道之人。论天赋、论才学，都是儒门顶尖。

此人当然只能是龙门书院山主姚甫。

姜望又问：“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往下看，又曰——

后来游学天下，只为找到一条自己最满意的路。最东走到月牙岛，最北至边荒，最南在陨仙林，最西走到雪国。

“怎么了？”坐在不远处，正以字锋摹枪锋的祝唯我，第一时间关心道。

“净深有没有来问我？”

“你好像很开心？”黄舍利问。

当然，既然都在写信了，顺便多写几封，问候临淄的亲朋、楚国的长辈、天外的小烦婆婆，那也在情理之中。

姜望接过信封，将信纸取出，见得字曰——

光影飞转后，耳中听得长河滔滔——已至龙门书院外。

姜望在读书，读有关于现世西北的书，读《牧略》里涉及雪国的惊鸿一瞥，读当年霜仙君在历史里的片羽雪痕……

它的外状太像一只茧，但组成它的不是蚕丝，而是无数细密文字连成的线。

姜真人那个恨呐。

白玉京是什么地方？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至此未尝不低眉。放眼天下，能在白玉京占到便宜的，这还是头一个——哦不对，应该是第二个。

子舒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没有那么害怕了，转身带路：“许师兄正陪着大师姐……”

奈何黄舍利实在是无情浪子的典范。口口声声美色无边，眉梢带笑眸含情。在酒桌上这个妹妹生得好，那个哥哥真标致，笑得像儿一样，一说就是什么都舍得，一问就是什么都不记得。酒席一结束，立即说要去忙正事，扭头就走，半点不带留恋。

字迹甚是潦草，就像黄脸老僧那惫赖的笑脸。

黄舍利大声把他的话接了下去：“山门隐秘，不便告知！”

“首座！”姜望急忙喊住：“我还没问净礼小圣僧的事情呢！以他的天赋，不可能还没洞真。怎的现在还未出关吗？”

真要这么容易，还轮得着他们太虚阁来处理？早在虚渊之时代，雪国就应该开放了。

褚幺还待再问，连玉婵拎着他的耳朵将他提走。

诸天有甚好游！佛爷何时能回？

又曰——

苦谛伸手把信收回去，冷淡道：“事涉山门隐秘，不便告知。”

这几年他屡次来悬空寺，都被苦谛一句“云游未归”挡回去。

毕竟不是谁都一天到晚关注太虚幻境的。像左光殊那般的太虚幻境常客，自从神临之后，常常跟屈舜华出门散心，也都不怎么去论剑台了。

而龙门书院的回信，却是子舒写来。

姜望笑道：“对！我的荣幸！”

当然，白玉京酒楼里，无论什么档次的席面，都追不上黄阁员的生活。

又曰——

心念一动，已然启用【太虚无距】。

……

他把黄舍利请回来喝酒，让祝师兄白掌柜连玉婵全都来作陪，也有这个意思在。荆国雄踞一方，布局西北多年，对雪国肯定有非常深刻的认知。

苦谛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颇有“我与妄信者势不两立”的架势。

而更令他担忧的是，在这只文字茧上，他已经看到了【锦绣】的神光……

子舒红着眼睛道：“师姐她走的是‘杂糅百家、自开源流’的路子，但她——”

连拆三封信，约莫是一年一封，信里不是骂这个就是咒那个，但结尾总是两句——

知道苦觉老和尚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被自愿”云游，这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最后写道——

……

在雪国受谢哀点拨，于天碑雪岭顿悟，苦熬一段时间之后，终成神临。而后在道历三九二三年的龙宫宴上，大放异彩。

姚甫叹道：“当初她离开龙门，游学天下，我就劝她择路而专。但她心高气傲，不肯平庸。杂糅百家，言何其易，行何其难。先圣都未成，她又如何能够？我想法子吊住了她的命，凝聚了她的神魂，但剩下的路也只能靠她自己。除了在寿尽之前，将所学真正贯通，吞茧而出……她已别无选择。”

姚甫乃当世真君，龙门书院历代山主贡献前五，“典世之剑”《二十四节气剑典》的创造者。

他说别无选择，照无颜就真的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