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暗桩将昨晚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对于姜星火的地球仪什么的,纪纲并不感兴趣,这些东西他也早就知道,纪纲觉得跟他关系不大。
但当锦衣卫暗桩说到,姜星火说诏狱是桃源、理想乡,又似乎在写几个故事的时候,纪纲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竟是溅到了绯袍上。
纪纲顾不得擦拭,而是放下茶盏,凝神问道。
“姜先生真是这么说的?”
“确实如此。”
纪纲轻舒了一口气,复又问道:“那姜先生正在写的几个故事,伱可知道叫什么?”
暗桩答道:“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扉页,没看全,大约是什么《官、现形》云云。”
“好了,你先回去吧,再辛苦你几天。”纪纲想了想又嘱咐道,“三保太监机敏果毅,莫让他起了疑心。”
“卑职明白,此乃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亲信得了吩咐便去匆匆行动,刑室内空无一人。
纪纲端起茶盏,先是抿了一口,复又放下,继而长叹了一声在心里说道。
“这位姜先生本领通天,乃是我平生都未曾见过的奇人,真真是谪仙临世一般的存在,就是有一点不好,能不能赶紧从诏狱里出去啊,每日整的我提心吊胆的.”
姜星火自然不知道,自己无聊时跟狱友们的聊天,已经被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所了解了。
事实上,就算是姜星火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讲完这节课,还有最后一节课,姜星火就要出去了。
到时候在大明的田地上,要发生的恐怕就是一次轰轰烈烈的社会变革,与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社会实验。
诏狱这个小小桃源里某个人物的所思所想,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便如迅哥儿所说“但倘若一定要问我青年应当向怎样的目标,那么,我只可以说出我为别人设计的话,就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有敢来阻碍这三事者,无论是谁,我们都反抗他,扑灭他!”
生存,温饱,发展。
姜星火徜徉在未来可能的思绪,被短暂地打断了。
“姜先生,不知待会出去放风的时候,是否可以带着地球仪?”
面对新来狱友的询问,姜星火淡淡地问道。
“为什么?拿着挺沉的。”
郑和黑赤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神情,他沉稳地请求道:“我想仔细看看这地球仪。”
“也不是不可以,待会儿你拎着吧。”姜星火随口应道。
大家就这么躺到了中午,很快就来到了放风时间。
愿意出去溜达溜达的囚徒在狱卒的监督下排队走了出去,不愿意溜达的则继续窝着睡个午觉。
放风时间,诏狱庭院出现了零零散散的囚徒。
锦衣卫们在牙房里坐着,狱卒们则是手执水火棍躲在房檐或墙阴下无精打采地监视着放风的犯人。
唯有几名当值的壮年狱卒,因为纪纲下令警戒力度提高的缘故,在哨塔高处架着几张不知道还拉不拉得开的弓弩勉强做个姿态。
“嘿,听说了嘛,姜先生那前几天来新人了。”哨塔上的狱卒对着同伴说道。
“哪个?”
“就那个。”
狱卒指了指老歪脖子树。
今天诏狱的老歪脖子树下有两个人,一个是疯子,另一个也是疯子。
——狱卒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姜星火与郑和出来放风,郑和负责拎着地球仪,而卓老头今天不知怎地,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放风晒晒太阳,活动活动他的老胳膊老腿。
至于朱高煦,则是在另外一个监区。
“姜先生写的这是什么?”郑和看着姜星火手里的几张纸问道。
纸上全是姜星火字迹工整的小楷,似是写了故事在上面。
姜星火扭了扭脖子,看着纸张答道:“几个小故事,偶然间想到的,觉得好玩,又怕回头忘了,就随手记录了下来。”
姜星火心不在焉地看着纸张上的故事,心里正在想,为什么朱高煦还没有来听课。
就在这时候,朱高煦憨憨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先生,俺来了。”
姜星火扭头望去,却是在朱高煦身旁,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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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