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动作缓慢而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不理解。

凯文无法完全理解这种为了战斗本身、为了追求极致体验而甘愿献祭生命的执念。

这似乎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仅仅是源於一种最纯粹的战斗渴望。

虽然之前根据尼特罗的性格和处境，凯文心中已有所猜测。

但此刻亲耳听到尼特罗以如此平静的语气確认这个残酷的计划，还是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空气瞬间凝滯下来，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为这场对话增添几分悲愴的背景音。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过，凯文的沉默並非仅仅是在感慨尼特罗的决心。

他大脑正飞速运转，冷静地分析著尼特罗死亡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权衡著其中错综复杂的利。

尼特罗的死，符合他的需求吗？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从短期利益来看。

如果他要组建队伍前往黑暗大陆，尼特罗无疑是最强大的官方阻力。

这个老头是严格阻止大型官方组织前往黑暗大陆的核心人物，连他的亲生儿子比杨德都被下了极其严苛的制约。

尼特罗一死，这层最大的官方阻力將在短期內消失。

而猎人协会，必將失势。

在尼特罗之前，如果协会会长不够强力、影响力不足，猎人协会基本就是v5

用来处理棘手问题的“工具人”。

尼特罗凭藉其世界第一的实力、无与伦比的个人声望以及老练的政治智慧，在妥协与周旋中，为猎人协会爭取到了远超以往的巨大自主权。

这正是他声望如此之高的核心原因之一，他几乎凭一己之力，將猎人协会抬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旦他死亡，新任会长在实力、威望、政治手腕上，都绝无可能与尼特罗相提並论，猎人协会必將重新沦为v5的附庸和手套。

这对凯文短期內，摆脱官方束缚是有利的。

但如果去思考长远的问题。

凯文必定会前往黑暗大陆。

如果第一次探索成功並带著重大成果回归，未来与猎人协会这个“专家人才库”的深度合作就必不可少，这是绕不开的环节。

到那时，他就必须直接面对和介入v5及其背后庞大官僚体系的复杂博弈。

失去了尼特罗这个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v5、为协会爭取自主权的强人，凯文需要独立面对的政治倾轧、利益交换和官僚程序，其复杂和噁心程度，光想想就让人头疼不已。

长远角度上，如果凯文探索黑暗大陆成功，带回了可观的收穫。

那尼特罗就会是最坚定的盟友。

这个老头已经探索过黑暗大陆了，在不止一次的探索之中，已经可以明確，这老头已经失去了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尼特罗作为待在人类社会帮忙托底的存在，再合適不过。

尼特罗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本身就是压制世界范围內各种不安定因素的核心力量。

只要他还活著，他就是所有潜在威胁最显眼的目標和最难以逾越的障碍。

他用一件又一件铁血事实告诉所有妄图搞事的人：他是真的会让他们的野心灰飞烟灭。

一旦失去尼特罗的恐怖威慑力，那些蛰伏的势力很可能会如同失去压制的火山般猛烈爆发，世界范围內的混乱必定加剧。

而尼特罗那个为前往黑暗大陆筹划了近五十年的儿子—比杨德·尼特罗。

鬼知道这五十年他到底积蓄了多么庞大的力量，做了多少准备？

他对前往黑暗大陆的野心，其规模和激进程度，绝对远超凯文和金这种“探索派”。

尼特罗在世时还能强力压制他。

尼特罗一死，比杨德很可能会毫无顾忌地大张旗鼓行动，引发难以预料的巨大风波。

依照这样的结论来看，尼特罗的死亡，短期来看似乎为凯文的黑暗大陆计划扫除了一些障碍。

但长期来看，对凯文未来的计划、对猎人协会的独立性、对整个世界的稳定，都將是巨大的损失和隱患，弊远大於利。

“考虑好了吗？”

尼特罗仿佛看穿了凯文脑海中的风暴，忽然呵呵笑著问道，轻鬆的语气打破了沉重的沉默。

这场战斗他抱著必死的觉悟。

不是因为他想死，而是因为他渴望一场这样的战斗。

而凯文的实力也不错，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他都得考虑到凯文的想法。

他似乎毫不在意凯文在算计他死后世界的得失。

凯文抬起头，眼神中复杂的权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决断。

他点了点头。

不过，他並没有直接回答尼特罗的问题，反而拋出了另一个疑问：“老头，在谈交易之前，我想先问问你。

“你为什么会如此明確、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声望联合v5，去阻止官方组织大规模前往黑暗大陆？”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明你知道，真正决心要去的人是拦不住的。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而且黑暗大陆这种东西，对於念能力圈子的中高层有能力来说，应该也不算秘密才对。

五十年前尼特罗就非要封锁，也不说是因为什么原因。

志向在此的凯文自然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尼特罗倒是显得很平静，声音平稳地解释。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背后也没有什么惊天阴谋。原因其实很简单，也很现实—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收穫却近乎於零。”

就是如此普通的原因，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说到这里，尼特罗少见地、深深地嘆了口气。

这份沉重感，反而让凯文更加专注起来。

“我去过几次黑暗大陆，”尼特罗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远方，“那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未知、强大、神秘————確实让人兴奋不已，热血沸腾。”

而且，还有著书中所说的那种，足以被称为希望的东西。

“所以，当我歷尽艰险回来之后，我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带著兴奋地將我的所见所闻分享给了其他人。

“听眾，自然主要是猎人协会那些充满冒险精神的精英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