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间布架 重回千禧:国家请我修国宝
“我认真说,”沈砚舟抬手指了指上边,“你看现在这塔,一座破砖塔,挨了一场夏天的暴雨,结果就有一堆人半夜跑来修。这说明什么?”
“说明文保预算该涨?”
“那倒是。”沈砚舟认真点头,然后补了一句:“说明它还有人在意。”
沈砚舟先是在纸上写了“此处藏砖勿动”,贴在第三层砖头处,又用防水布盖上。
然后才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著塔角已经成型的临时支撑结构,点头。
“行了,剩下的就看天肯不肯给面子。”
远处雷声滚过。
此时塔前的支撑架已搭起半边,钢管上架,锁扣咬合,葛工在下面踱了一圈,看了一眼沈砚舟留下的那张標籤:“此处藏砖勿动”。
他偏头看沈砚舟:“你说这砖真是宋的,但塔角本来就不稳,不支不就等著塌?”
沈砚舟看了看灯光下那块斜嵌进土的砖影,说:
“不是不支,是不能直接顶上去——我们这次顶重了,它就裂一条纹,下次我们修的不是砖,是整块塔檐。”
他说得语气不重,却有板有眼。
“话说,你知道宋制青砖和清制有啥区別吗?”
葛工怔了一下:“……顏色?你不是说一个青一点,一个灰一点?”
“那是表面。”沈砚舟扬了扬眉,“宋砖的胎料更细,含砂更少,烧得慢,收缩均匀——所以抗压强,但怕剪力。你们要是横著一锤敲,它倒是不掉渣,它会整个断。”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我们修瓷的,以前听老师说过一句话:『细胎裂在心不在表。』青砖也是这样的。”
葛工摸了摸下巴:“听著还挺像回事。”
“可不是。”沈砚舟往旁边让开一步,露出塔基侧边一块用塑料布临时包裹的断砖,“我刚刚標的那几块,你们別掀开——那是早期塔心排水口用的『沉砖槽』,用来导渗的。”
周之澜在一旁插话:“现在塔还有排水系统?”
“古塔当然有,尤其砖塔。古代砖塔的確不会在塔心內部设“空井”用於排水——塔心多为实心夯土或毛石;
“但底层塔基经常做『內收式导渗』,就是在夯土层下埋倾斜砖槽,把水引走,再从暗道里排到塔檐外。
“现在如果隨便封掉,那水走不了,就从塔心往上返。”
葛工“嘖”了一声:“这你也知道?怪不得我们上个月修那个塔,老是湿——原来是水闷住了。”
“我也是以前听老师傅说的,”沈砚舟抿了一口水,继续道,“砖塔怕水,不是怕淋,而是怕积。”
“水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水渗了又干,干了再渗,一来一回,砖的盐分析出,出霜、掉皮、爆面,就跟旧厨房贴的老瓷砖似的,时间一长,连边都翘。”
他说著指了指塔角一块泛白的砖面,“那就是析盐,硷斑没处理过。你们如果明天要封面,记得先颳了上皮,用醇类清洁剂处理一次,別直接刷防水涂层。”
“哦?防水不行?”
“刷错地方等於封错管道,水出不去,最后在里面乱窜。”沈看著他,“你要真想防水,得用透气型涂层,什么可逆硅酮乳液,或者b72基封护剂,別再用那种五金店卖的涂层胶。”
葛工低声嘟囔:“行,你们文保的东西,听起来都比防腐漆贵。”
“它本来就不是漆。”沈砚舟笑著扬了扬手,“说起来,文保用的材料,讲一个『可逆』。修上去的,將来如果发现错了,还能卸下来,不伤原件。你们搞施工,是越结实越好;我们搞修復,是越『能拆』越高明。”
周之澜在一边笑出声:“沈老师你这总结还挺到位。”
沈砚舟摇头,摆摆手:“得谢谢你们愿意听我碎嘴说这些。”
这时候,一个小工突然跑过来,冲葛工喊:“葛哥!塔心好像渗水越来越严重了,而且有积水倒灌进塔门底层,现在从上面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