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他喃喃自语，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们从苏联买的最好的p5级轴承，粗糙度是0.16。我们自己磨的，最好的一次，是0.32。”

“0.02……这是镜面！这是光学镜头的標准啊！”

“他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用什么磨的？用手吗？”

高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他踉蹌地后退两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一个比刀还硬的骨头。

一个比镜子还光的皮肤。

这东西，真的是人造出来的吗？

秦振邦没有说话。

他走上前，从王师傅手里拿过那张图纸，手指在上面那条笔直的黑线上，轻轻抚过。

仿佛能感受到那超越时代的、极致的平滑。

“拆开。”

他的声音，恢復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將喷发的火山。

“测钢球。”

这是最后的审判。

轴承的心臟，是里面的滚珠。

它的圆度，將决定“崑崙”的生死。

王师傅深吸一口气，用专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保持架。

一颗颗黑色的，闪烁著幽光的钢球，滚落到白色的绒布上。

高远下意识地伸出手，捏起了一颗。

冰凉，沉重，完美得不像话。

他把它放在眼前，钢球的表面，清晰地映出了他那张写满了震惊和茫然的脸。

王师傅用镊子夹起一颗，將它安放在圆度测量仪的磁力台座上。

这是全所最金贵的仪器，从瑞士进口，能测量出千分之一毫米的误差。

探针落下，轻轻触碰钢球的赤道。

仪器启动。

记录仪的指针，开始在一张圆形的坐標纸上，描绘它的轨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如果这颗钢球不圆，记录下的，会是一个椭圆，甚至是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

可那根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画出了一个……圆。

一个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瑕疵的，闭合的圆！

“读……读数……”秦振邦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操作仪器的技术员，死死盯著屏幕上放大了无数倍的曲线，他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最大……最大径向跳动……零点……二五微米。”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最后几个字。

“符合……g10……精度等级。”

g10。

这两个字母，像两颗核弹，在小小的检测室里，轰然引爆。

高远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g……g10？他说的是g10？”

他像个傻子一样，重复著这几个字。

王师傅的眼镜，从鼻樑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他浑然不觉。

“g10……g10……”

他猛地抓住秦振邦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秦总！是g10！瑞典人卖给咱们的那些p0级垃圾，是g200的！他们藏著掖著，当中档货卖的，才是g25的！”

“g10！这是他们最高端產品线才用的標准！是他们用来武装自己国家最精密工具机的標准啊！”

“我们……我们用一百块，买到了他们的国宝？”

这一刻，所有的不解，所有的质疑，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硬度那么高？

为什么表面那么光？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件完美的工业艺术品！

秦振邦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台圆度仪前。

他伸出手，从磁力台座上，將那颗小小的、黑色的钢球，捏了起来。

放在掌心。

它很小，很轻。

可秦振邦却觉得，他托起的，是整个龙国航空工业的未来。

是那颗他们苦苦追寻了三年，燃烧了无数经费和心血，却始终求而不得的，强健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