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先生】乃书山山长,在道历新启之前就执掌书山的存在,真正的儒门领袖。但非常神秘,在道历新启之前没有什么显眼事迹,在道历新启之后的近四千年来,也几乎没有过动静。黄舍利若有所思。
而今【子先生】竟然亲传手令,让照无颜来太虚阁替代钟玄胤。
这位太虚阁里最严肃的阁员,仿佛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板一眼,直到现在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书山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有供奉小洞天第一宝具【春秋笔】的儒宗二老,像旧旸太子太傅颜生这样的真君,应该也还有,几位院长也都是一代宗师。现在连【子先生】都惊动……放眼整个现世,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应该不多。”
这些道理,大家谁不懂得呢?
“太虚阁说到底,是服务于太虚幻境的组织。我们不是制定现世规则的人,也不是现世秩序的执行者。在理论上,我们没有足够的权利,去干涉勤苦书院的内部事务。”
他抬起他的眼眸来:“不必干涉的理由有很多,要干涉的理由只有一个——钟玄胤是太虚阁员,是我们的同僚,是我们的战友。”
照无颜看了看他,终是没有说话。
重玄遵有些感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旦山崩,转念之间。”
“对书山上的人我不了解,但陈朴院长、姚甫院长、白歌笑院长,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界,都在我们之上。他们对事件的认知比我们详细,他们对事件的判断,也理当胜过我们。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接受,而不是抗拒。应该等待,而不是捣乱。”
只是在几位书院院长,以及一些书山上走下来的大儒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剧匮全程语速不快,最后也只是平静地说:“这是我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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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照无颜来替职参会,封锁相关信息,书山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们是要自己处理这件事,要在儒门内部解决一切。”剧匮眉心的闪电,仿佛已是真实存在,即将撕裂他的天庭:“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干涉?”
理论上书山是有换人的权利的,其他阁员也不太能干涉。因为这名额本就属于书山,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书山推举。
龙门姚甫登书山,这又是一次沉重的加码。
他好像只是一道常年对着那株十万年青松独坐的背影,是守在青松残骸前日复一日、年又复年的某种惦念。
照无颜摆了摆手:“此亦人之常情,我岂会介怀?”
众人脸上并无异色,显然都已经通过各自渠道确认了这个消息。
秦至臻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就像看到一块冰冷僵硬的石碑,忽然变成了流动的水,变成了燃烧的火。这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他的执拗顽固向来只是针对于律法,这似乎是第一次落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
“通知你的人是谁?”剧匮问道:“左丘吾院长?”
在如今这个注定显耀史册的大争之世,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走上舞台,各种延续千万年的布局都纷纷掀开。而后有的失败,有的失败,有的也失败。
“你始终是一个活在规矩里的人,偶尔任性一次,显得可爱许多。”斗昭懒洋洋地予以点评:“但还不够。”
姜望亲自送她出门,解释道:“他们并非是质疑照师姐的才能,只是对钟先生还有期待。毕竟也同事了这么些年……”
他慢慢地坐正了:“钟玄胤是不是我们的人?是不是联系不上了?那我们就去联系他,写信得不到回应,就上门去找,门锁上了就砸开——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话有些骇人,众人皆看着他。
“现在还不能确定勤苦书院发生了什么。”苍瞑慢慢地道:“钟先生昨天都有传信到剧先生手中,哪怕他的时间已经错乱,但至少说明那个时候还有消息能出来。勤苦书院里高手如云,更有左院长这样的大宗师在,很可能早就把关键问题送出来了。事件真相应该在书山手里,只是我们目前没办法知道。”
剧匮严肃地道:“请照姑娘到门外稍候,替职钟玄胤的事情稍后再说——我们几个人需要商量一下。”
这是一场关乎失联阁员钟玄胤的讨论。
“也没有说钟先生怎么样了?”
不知其名,其性,其貌,其书。
通常人们所说“书山的决定”,指的是勤苦书院院长左丘吾、暮鼓书院院长陈朴、龙门书院院长姚甫、青崖书院院长白歌笑这四位大宗师的共同决策。其中任意两位签署了决定,便能代表书山。
有一种赌场即将关门,桌上所有赌徒倾家一注分生死的残酷美感。
“看来钟玄胤给我写的那封信,就是最后一次对外交流。考虑到他的时间已经混乱,应该说这封信是最后一次被外界捕捉到的交流。”剧匮冷静地分析道:“综合他给姜阁员、苍阁员的回信,我想勤苦书院的变故,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事情。在过程上循序渐进,在结果上突然发生。”
仍然是姜望执笔记录。
出事的不仅仅是钟玄胤,竟然涉及整个勤苦书院!何能卷起【汗青简】,天下第一书院,就此封山闭门?姜望相信,汗青简合卷一定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情,甚至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当然,背倚道门和中央帝国,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够跟他比情报了。
许象乾可以百无禁忌。她却要记得,眼前这位,是镇河真君。
照无颜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子先生】的手书……但这份手书,没人可以仿造。而且假的也送不到我这里来,因为我的老师已经去了书山。”
想了想,她又说道:“这次的事情非常复杂,我虽不知内情,也觉浓云盖顶。连【子先生】都惊动,师尊他们也前往书山……姜师弟,万事小心,莫要冲动。”
姜望宽声道:“师姐放心,我不是个莽撞的人。”
骤然接到这样的安排,照无颜也很头疼,她是何必来这里接受这些绝顶人物的审视?她的道路又不在此间!
横刀在膝,抬手抹过刀脊:“谁会拦?谁能拦?放眼整个天下,纵有我们不能承担的后果,也不在这件事情上。”
“太虚阁此去,并不是为了干涉什么。”姜望在这时候出声总结:“我们只是去接钟先生回来开会,大家都很忙碌,他总这么偷懒可不行。一直让我写记录,我的字……也不很好看。”
阁中有片刻的沉默,接着每个人都站了起来。
剧匮的眼睛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他只是用那近乎恒定的,石刻般的声音,宣布道:“关于寻找钟玄胤的提案……全票通过。”
整个太虚阁楼,一霎璨光满堂,就此消失不见。
晚八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