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直接將刘副书记那顶“资本主义”的大帽子，轻轻巧巧地摘了下来，还顺手丟到了一边。

刘副书记的脸憋得通红，想反驳，却发现对方用的是他自己开会时最爱讲的“摸著石头过河”理论。

这叫什么？

这就叫用你的魔法打败你！

苏晴继续说道，声音不大，但逻辑清晰，不容置疑。

“『红星模式』的核心，不是投机倒把。它的核心，是把我们过去视而不见、弃之如敝履的资源，通过市场化的手段，重新盘活了。”

“一个鸡蛋，从养殖到销售，再到深加工，最后鸡粪还能肥田。这叫资源整合，叫价值最大化！”

“这正是我们当前经济工作，最需要的新思路，新方法！”

她的发言，像一扇窗，猛地被推开。

台下那些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的基层干部们，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王卫东搞的那些里胡哨的东西，还能被总结得这么高大上？

还能得到县领导的公开肯定？

风向，彻底变了。

主席台上，几个原本还想敲打一下王卫东的保守派领导，看著苏晴那不容置喙的神情，再看看台下眾人开始变得热切的眼神，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们可以质疑一个基层的供销社主任，但不能公开反对一个主管经济改革、且逻辑严密、手握“尚方宝剑”的副县长。

会议在一种诡异而又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往常，会议一结束，干部们都是作鸟兽散，急著回家吃饭。

今天，散会铃声一响，几十號人“呼啦”一下，全都朝著一个方向涌了过去。

目標，王卫东！

“王社长！王老师！”

一个来自偏远公社的主任，挤在最前面，满脸都是求知若渴的红光。

“您刚才说的那个『產业链』，俺听明白了，就是一条龙全自己干，不让外人扒皮！可那个『品牌』，到底是啥玩意儿？咋就能让鸡蛋多卖钱？”

“对对对！王社长，俺们公社也养猪，那是不是也能搞个『红星猪』？教教俺们唄！”

“王老师，我们公社靠山，山货多，这玩意儿也能搞品牌吗？”

王卫东瞬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

他身上的蓝色工装，在这群中山装和干部服中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一夜之间，身份悄然转变。

从一个靠运气倒卖物资的“暴发户”，变成了一个掌握了財富密码的“改革理论家”。

看著这些淳朴又急切的脸，王卫东没有不耐烦。

他拿起一个茶杯，指著杯盖上的商標，用最通俗的话解释道：

“各位大哥，这杯子，没这商標，值五毛。有了这商標，它就值一块。为啥？因为这商標告诉別人，这是国营大厂出的，质量有保证！”

“咱们的『红星蛋』，就是要做鸡蛋里的国营大厂！以后大家一看到『红星』这两个字，就知道，这蛋，好吃！有营养！值这个价！”

简单粗暴的解释，却让眾人恍然大悟。

不远处的角落里，胜利公社的吴主任，看著被眾星捧月般的王卫东，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刚才在台上的发言，跟王卫东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现在，更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他像个瘟神一样被孤立在原地。

好不容易，王卫东才从人群中脱身，准备离开。

“王卫东同志。”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卫东回头，看到苏晴正站在走廊的窗边，窗外的阳光勾勒著她的侧影，让她严肃的脸庞多了一分柔和。

他走过去。

“苏县长。”

苏晴没有多余的客套，从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递了过来。

“你的发言很精彩。”

她的眼神很认真，带著一种王卫东从未见过的关切。

“今天算是把马金龙那些人彻底得罪了，也让一些老同志下不来台。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王卫东默然。

他当然知道。

他今天在台上，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射向旧势力的子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把旧的罈罈罐罐打碎，新的东西怎么立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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